但一代相继一代,在如今的草原上,说到神使二字,只特指苍瞑一人而已。
这位在观河台上未能出手的强者,常年戴着斗篷,独身游走在草原。对抗灾厄,护佑牧民。他的名声在草原传唱,他的塑像被很多牧民供奉。
但他的真容却无多少人能知。
察哈部落的人有此误会,倒也并不稀奇。
那老者虔诚地亲吻了地面,才起身回转,张开双手驱赶道:“都回去,都回去!咱们神使不愿暴露身份!”
显然他并不相信,外来的强者会帮助他们。会在白毛风前救他们的、戴斗篷的强者,只能是现世神使。
数百位牧民又齐齐对着姜望行礼,那种虔诚和肃穆,根本无法被打断。脸上带着感恩或者敬畏的情绪,各自散去。
姜望摇了摇头,也无意去纠正什么。
随手把瘫软在地上的枣红马拍起,借助行思杖的力量,对它稍作安抚,使得它又精神抖擞起来。
这才翻身上了马,对老者挥挥手:“老人家,有缘再会!”
枣红马便迈开蹄子,似一朵红云飘远。
察哈部落的老族长再次跪伏下来,以额触地,送神使远去。
心里却也有些惊讶——这神使,好像跟神庙的祭司大人们不一样。具体是哪里不一样,他也说不清楚。只觉得,似乎没有那么高、没有那么远。
当他抬起头的时候,只看到一匹矮脚马呼啸而过,奔驰在前方。
“乌颜兰珠!”他生气地喊道,
那匹马,和马上的少女,却并未停留。
……
自往东去,行不得多久,便又听得马蹄声骤。
姜望轻轻一按,枣红马便乖乖停下。回身看去,果然是那脸上有着小雀斑的草原少女。远远地冲他招手,骑着她那匹小黄马,驰骋而来。
“姑娘何事?”姜望问道。
“我是来感谢你的!”乌颜兰珠道。
姜望轻声笑了:“你们已经感谢过。”
“不不不。”乌颜兰珠把头摇得飞快:“他们在感谢神使,感谢苍图神,但我知道,你不是神使!我不来谢神,我来谢你!”
这少女身上,有一种健康、鲜活的气息,让人心生亲近。
先时那些牧民跪伏感恩的时候,也独她是站着的。
姜望之前与她“辩经”玩闹,一则是自己处在难得的放空状态里,二则也是见她率真有趣。
此时亦饶有兴致地问道:“何以见得?”
乌颜兰珠很直接地说道:“神使会保护我们,就像牧民会保护牛羊。但神使不会容忍我骂他,就像我们牧民,也不会容忍对我们翘蹶子的牛羊。”
斗篷之下,姜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。
这少女对神的态度倒是与其他人不同,想是读了很多书的缘故。
但这话可不是什么安全的话,叫“神”听了,未必能高兴。
“好。”出于保护对方的目的,姜望把话题掰回来:“我已经接收到你的谢意了。”
乌颜兰珠大胆地瞧着他,灿烂一笑:“莫耶来,你怎的不把斗篷摘下?苍图神神光照耀下,我们都无须遮掩太多!”
“神的光辉,并不能照耀到所有人。”姜望笑道:“尤其是我这种遮住自己的。”
乌颜兰珠有些低落地说道:“我只是想知道,我的恩人是什么样子。”
姜望足跟一敲,枣红马便又小跑起来,他只对这少女,摇了摇手里的书:“多读书,关于这个世界,你想知道的答案……书里都有!”